德国跳蚤市场实战篇

德国的跳蚤市场（Flohmarkt）已有几十年的历史了。第一个跳蚤市场是在1967年汉诺威（Hannover）的老城举办的，70年代普及到德国的各大城市。起初，跳市是专门提供给私人买卖旧货的市场。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一手的商家也来到跳市上销售他们的商品，致使跳市的产品品种更加丰富，也使得跳市更加吸引人。

跳蚤市场真的跟跳蚤有关？

对于跳蚤市场这个名字的来源众说纷纭，其中最流行的一种说法是这个名字是由法语直译过来的。因为法国跳市的历史相当悠久，是从1890年开始的，而法语中这种二手市场的名字叫“Marchéaux Puces”，直译就是跳蚤市场的意思。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在法国中世纪，巴黎的旧货商从王公贵族的手里买下了一批废弃的衣物。因为当时的卫生条件不好，当地又发生了一场跳蚤瘟疫，所以这些衣物在衣橱中沾染了很多跳蚤。这些旧货商来到巴黎北部的圣旺（Saint-Quen）地区出售这些衣服，由此产生了1890年法国的第一个跳蚤市场。

今天是星期六，电视上正在播放关于跳市历史的节目，不禁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20年前。记得刚到德国的时候，我们学校旁边就经常举办跳市。作为学生的我手头相当拮据，所以很多家里使用的锅碗瓢盆，还有一些电器都是在跳市上用几个德国马克（Deutsche Mark）购得的，有的至今还在使用。但节目中的跳蚤市场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不单单只有二手商品，很多商家提供新货。从电器到儿童玩具，从家居用品到小吃零食应有尽有。跳市上人群熙熙攘攘，相当热闹。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摆摊！

看到这我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我也可以去摆摆跳市呀。随着在德国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家里不用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再加之朋友回国时给我留下的物品将我储藏室堆得满满当当，如果在跳市上将这些物品卖掉或许可以小赚一笔。决定了之后我便到储藏室，装了一车货，准备明天到跳市去一展身手。

我不是一个能早起的人，我的工作性质也不需要我早起。有很多人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而我宁愿相信“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所以当手机闹铃在四点钟响起的时候我是晕头转向。稀里糊涂的洗漱完毕，稍微吃了一点东西后便出发了。

德国三月的天依然很冷。打开门，一阵晨风迎面吹来，我打了个寒颤顿时睡意全无。今天的跳市设在一家麦德龙（Metro）超市的停车场，距我家约40公里的路程。我本以为今天起的早，可以赶个早集，但到达目的地才发现入口处已经排了长长的车龙。隐约可以看见在车龙的前边有一位跳市的工作人员在逐辆车放行。真没想到跳市会这样火爆。

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终于轮到我了。工作人员问我：“您预订了吗（Haben Sie reserviert）？”什么！摆个跳市还需要预订？我否认了之后他又问我需要摆几米的摊位。我想：肯定是越便宜越好了。“一米”，我说。“一米您是不能带车的，带车至少要摆三米的摊位”，工作人员笑着和我说。得，小伎俩没耍成。三米就三米吧，我这一车东西，不带车也不行呀。一切确定了之后，工作人员将我引到了一个位于停车场边缘的位置。之前已经有几辆车被安排在这里了。

 

跳市老手的生意经

停了车之后我的心里很是不爽。怎么给我这么个位置？停车场的中心处明明还有很多空位呀，难道跳市上存在种族歧视？心里正在愤愤不平，我发现从前边的车上下来一个亚洲面孔的人，于是便下车和他打招呼。巧合的是，他也是个中国人。这似乎更加证明了我之前关于跳市有歧视的猜测。

他叫小义，很友好。经过攀谈之后我了解到：他是和老婆一起到德国来读经济的。毕业之后没有尝试找工作，而是直接开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从中国进口一些小商品在网上销售。由于网络购物的普及，人们对于网购越来越熟练，对于商品质量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只要商品稍有瑕疵就会向商家投诉，这样商家就不得不将商品无偿的收回或再重新邮寄一个无瑕疵的商品。

因为网上销售有规定，就是如果商品不符合产品描述，商家必须承担所有的邮寄费用。为了尽量减少损失，网络商家必须在寄货之前将货品仔细检查，有瑕疵的货品则会被剔出。有的商家会选择将这些“次品”转给二手货商，而小义则选择将它们在跳市上便宜处理掉。做了3、4年跳市的他也可以说是个老手了。

彼此稍微熟悉了一些，我便将我心中的不满告诉了小义。他笑着说：“明显的歧视是没有啦。市场中心的空位是留给预定了位置的商家的。像我们这样没有提前预定的，就只能得到这样相对偏僻的位置了。”哦，原来是这样。“如果要想预定位置，需要提前一周付款”，小义接着说，“比如今天你就可以预定下个星期日属于这家承办公司的任何一个跳市的位置。付了钱之后，你会得到一个付款单。下周日，你去那个预定位置的跳市。工作人员会凭借付款单将你引到事先为你准备好的位置上。”

“当然了”，小义补充说，“凡事有公就有私，有私就有弊。同样是预定的位置，如果你只是偶尔来一次，位置就会比经常摆跳市的商家偏一些，这也是正常的。但总会比没有预定的位置要好一些。可是，预定位置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确定一周后的天气情况。尽管有些跳市是有棚子的，但是如果是大雨天的话，逛跳市的人可能会很少，也就不会有什么生意。”“还好今天的天气很好”，小义笑了笑说。原来还要考虑天气情况呀，还好今天是个大晴天，我暗自庆幸。

专做二手生意的中东大哥

聊着聊着天已经大亮了，于是我们开始各自准备摊位。我的摊位比较简单，因为之前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只是从家带来了一块两米见方的塑料布。铺好塑料布之后，将带来的一些旧家电，还有朋友回国时给我留下的锅碗瓢盆等等随便摆摆就齐活了。小义的摊位就专业多了：他带了九张铺墙纸的简易桌子（Tapeziertisch），将摊位摆成了一个U型，然后将他带来的货物像围巾、手套、帽子、袜子等等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看来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完成摆放。

这时我又将目光转向了我摊位的另一边。另一边是一位中东模样的大哥，看上去四十几岁。他的摊位和我的差不多，也是用塑料布铺成的，但是他的商品可比我的丰富的多：各种各样的铜质饰品、铃铛，老式的玩偶、摆设，还有一部分旧衣服、旧鞋等等。

大哥是十几年前为了躲避战争从阿富汗逃到德国的。他的很多亲戚也是那时一起逃到了欧洲，有的和他一起来到德国，有的则去了荷兰。大哥在德国结了婚而且有了两个儿子，生活的很幸福。他是专门做跳市二手生意的，他的货物是从荷兰的跳市买来的，然后在德国的跳市上卖掉赚差价。我问他，做这生意能养活了全家吗？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笑着说：“在德国，我和我的家人都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是啊，没有什么要比能在自由的天空下生活更加重要了。

摊子刚摆完不久，跳市的工作人员就来收费了。我的摊位费是33欧元——第一米是13欧，之后每一米10欧元。因为我卖的是旧货，所以相对便宜一些。而小义的摊位费就贵很多，新货第一米是25欧元，之后每一米16欧元。“他卖的都是一欧、两欧的东西，这个摊位费赚的出来吗？”我暗自在想。

学会讨价还价和气生财

跳市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这时，一位客人看中了我的微波炉，他问我价钱。我想了想说：“15欧元。”他问：“5欧元，卖吗？”Wie bitter？我的微波炉有八成新，他只想花5欧元就买走，开什么玩笑？“不卖”，我没好气儿的说。那位客人愣了一下之后走开了。

“你这样是卖不出去货的”，小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说，“跳市上，客人就是想用最便宜的价钱买到最好的货，而我们商家则是想要获得最大的利益。客人讨价，你可以还价嘛。但有一点非常重要——千万不要和顾客生气。跳市尽管不是什么正规的市场，但是顾客是上帝的原则还是适用的。”

顿了顿后小义又故作神秘的说：“另外，定价是很有学问的。市场上最不聪明的定价就是5欧元、10欧元这样的价格。定价时最好要定一个非整数价。比如一件货品你想卖5欧元，那么你就要叫价6.50欧元或7欧元。这样叫价有两个好处：第一，客人会觉得你的价格不是随口叫的，而是经过计算过的。他们会觉得你价格中的水份不会太高。第二，那个零头是给客人讨价还价的。因为有的客人还价只是为了好玩儿，如果你不给他们任何还价的空间，他们就会觉得无趣，可能就不会购买你的货品了。”

用了小义教给我的方法，我的货果真开始慢慢的走了。这使我的信心也越来越足，也更愿意和客人调侃了。其实客人多了以后我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讨价还价的，有的客人会很爽快的问价、付钱、拿货、走人，而有的客人即使得到了一个满意的价格也还是不消费。一阵喧嚣过后我的货也没了一半，钱包也见鼓，心里自然非常高兴。

跳市的人流是一阵一阵的，闲下来的时候我就观察邻居的生意如何。小义的摊位很受欢迎，因为他卖的是新货而且价格便宜，所以经常有客人光顾。而阿富汗大哥的摊位和我的差不多，不时会来几个客人看货、问价。但是大哥的情绪一直很高涨，和客人有说有笑。看上去他并不是来做生意的，而是来和朋友聚会的。这样的氛围倒是使客人很愿意在他那里消费。

海关人员突击检查冒牌货

一位大婶在大哥的摊位上找到了一个路易威登的小包。小包看上去很新，大哥叫价27欧元，最后经过讨价大婶20欧元将小包买走了。我突然想到我也带来了一个朋友回国给我留下的路易威登的背包，那个背包有八成新，至少也可以卖到20欧元，但是我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这使我懊恼不已。

这时一对中年男女来到我的摊位，和我打了声招呼后便仔细的观察了几乎我所有的商品，没有询问价格又到了阿富汗大哥的摊位，同样是仔细的观察大哥的商品，最后从一堆包中掏出了一个库奇的小包，看来大哥又要有几十欧元进账了。

可是那位男士从衣服内兜里掏出并不是钱包，而是一个证件。我听到他们说是海关的人，这次到跳市上来突击检查假冒商品的，而大哥被他们逮了个正着。看到这里我的后背掠过一阵冷风，还好我的路易威登包没找到，否则……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海关人员询问了相关信息后便离开了。阿富汗大哥来到我面前沮丧的说：“今天真是倒霉，几个月的辛苦可能都白费了。”“这要罚多少钱呀？”，我问。“几千欧元吧，”大哥说：“前两年我在网上卖一款围巾，格子样式同巴宝莉的相同，但是没有镶巴宝莉的牌子，我以为这样没有关系。但还是被巴宝莉起诉了，当时要罚我50万欧元。最终找律师打官司，一共花了2500欧元，另外巴宝莉还要求我将剩余的围巾全部销毁。”大哥顿了顿接着说：“我也听说过有海关人员在跳市上检查假冒商品的，但是极其少见。”“今天真是倒霉呀，”大哥重复道。

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最后大哥笑着说：“没关系，生活还要继续嘛，让我们继续努力工作吧。”也许是因为他前半生的经历，使他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乐观积极的面对吧。

需不需要办个营业许可证？

这之后我又卖了几件商品。下午三点多钟，跳市的人开始稀少了，看来快收市了。今天我的生意还算不错，去除摊位费也有一百多欧进账。这对于第一次来摆跳市的我来说无疑是一个莫大的鼓励。我问小义，如果我以后不时的来摆摆跳市的话需不需要什么证件。

小义说：“如果你只是偶尔来一次卖卖旧货的话不需要什么证件。但是如果你经常摆跳市或者想卖新货赚一些外块，则需要一个’流动营业许可证（Reisegewerbeschein）’。”他拿出了他的许可证给我看。这是一个像是车本一样的小本子，上面贴有申请人的照片，并編著着申请人的姓名、住址和大概销售的商品种类等相关信息。

“这个许可证的申请过程每个城市也各不相同”，小义接着说，“我申请的时候就是到秩序管理局（Ordnungsamt）填了一张表格，然后交几十欧元就可以了。而且这个流动经营许可证是无限期有效的。”

谢了小义之后我们便各自收拾摊位。我的货已经卖的差不多了，所以很快就收拾完了。同小义和阿富汗大哥道别后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今天的对于我来说是成功的一天：体验了一次做商人的感觉，甩掉了一些不需要的东西还赚到了一些零用钱，想到这些心情格外舒畅。但我的肚子提醒我，已经十几个小时没进食了。幸苦了一天也该犒劳一下自己，于是我决定不回家吃饭了，改道向“九香居”进发。

【大纪元2018年04月19日 作者：樊伊】

责任编辑：王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