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克飞:台湾细节

上个月在台湾匆匆行走八日,走马观花环岛游,旖旎风光自是动人,也感慨于自然生态的良好保护,可更爱的却是那里的人文生态,礼义廉耻已深入人心,传统道德依然可见。

刚下飞机时,在台北桃园机场填入境表,结果一上来就写错了字,只好按日常习惯准备重填,免得遭人白眼或者打回头,工作人员却说“划掉写在旁边就好”,好感顿生——一年下来能省不少纸张吧?随后在机场买手机卡,对方极细心地帮忙装好并修改网关设置,得知我两部手机会换用,还留了小纸条注明设置。

此次赴台,个人的“最大任务”其实就是购书,所获也丰。在台北时,跟着晃悠悠的车子看这个城市,一路老街老房子,书店极多,最让我诧异的是,街上的灯箱和大厦巨幅广告竟都有书籍类的存在。无论是在台北还是台南,都有大量二手书店,地砖破旧门面简单,可书却丰富,很多店里站满了人,耳边音乐沉缓,无人出声喧哗。

有一晚,去台北一家连锁书店里(不是诚品)买书,因为去得晚,接近九点半才到,看了一阵便接近十点钟的打烊时间,书店营业员极友善地过来说“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我说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台北,可以多看两分钟吗?她立刻说“没问题,您慢慢挑,我们等”,我火速买下几本,对方还对我说“选好了吗?不用着急,我们可以等您”。买单时,看她们在计算,突然想起现金可能不够,便问可以刷银联吗,她们连声说“抱歉,要一楼才可以刷银联,还得麻烦您到楼下结算,耽误了您的时间。”

这种礼貌,不仅仅存于书业,也存在于其他各个行业。比如与同伴去某数码城买相机时,店里小妹妹听说我们赶时间,要迟到了,比我们还着急,跑前跑后,取货取赠品,一口一个抱歉,临走时还慌慌张张说“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再送点什么东西给你们好呢”,然后急急忙忙再取两样东西相赠,以示“安慰”。

行业如此,政府同样如此。台北市政府边上的一栋大厦里有市民服务组大厅,装修简单陈旧却贴心,一站式解决户政、房屋、养老等各种问题,每个办公室前的等待区域不但有座位,还一一配了小桌子,等待者可看书或工作,还有人在吃饭,老人家坐着闭目养神,尽头还设了私密的哺乳室,并在入口最显眼处(招牌旁边)注明有哺乳室及方向,整个大厅安静无声。值得一提的是,走廊两边的墙上无口号无规定无领导照片和会议照片,只有小学生的画作。

路上尿急,还曾去台北市政府借厕所,向一间办公室的人询问,对方十分客气地告诉我该如何走,然后还连声说抱歉,“现在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怕有人来办事,所以不方便带您去,得麻烦您自己找一下。”

从台北到台中,车子下高速时,右转道路因整修临时封闭,有一名警察在路口指挥车辆左转,没有大声呼喝,没有声音尖厉的口哨,没有严肃神情,只有微笑和手势,并向司机与乘客挥手点头致意。

在垦丁时,晚上出去溜达,接近八点,长街熙熙攘攘,途经垦丁派出所,只见大门敞开,也无围墙,一眼便看到里面的一切,简单的灯管,陈旧的办公桌椅,一个高大警察在门口第一张办公桌上办公,见我们来到,热情友善,旁边的市民服务区,有两个人刚办完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并与警察笑着聊天。无独有偶,在高雄坐车时,某个路口也有一个派出所,匆匆一瞥,竟跟垦丁的派出所一样,桌椅陈旧,一个警察在“市民办事区”的牌子下与一个戴摩托车头盔的市民笑着聊天。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仅以垦丁一地而论,最漂亮的建筑是当地的小学,而派出所等政府机构相比之下都简陋无比。

台湾以小吃著称,大块朵颐之余,我亦有发现:小吃摊档除集中于夜市外,街边也有不少,夜晚收摊时,车子并不推走,都留在街边或巷口,只是清理干净,并不上锁,一眼看去仿佛是开张了但人恰好走开了。有一个晚上,我就误以为摊主走开了,还等了一阵,好在旁边的档主告诉我人家已经收摊了。第二天上午早起上街,一路上又看到不少未开张的摊档,车子就这样静静摆在街上,既无城管之忧,也无被偷之虞。

环保概念也深入每个角落,比如平时去大陆的寺庙观光,都有人兜售香烛,巴不得你买得越多越好,结果所到之处都是烟雾缭绕直至烟熏火燎,而在日月潭的一个庙宇中,却亮出牌子说内外各一柱香便够,请支持环保。

这些点滴,自是源于从小灌输的道德教育,比如在垦丁见到一队郊游的小学生,成群结队嬉笑着跑到垃圾桶旁边,从背包里取出路上“积攒”的垃圾,一一分类投放,此景便令我感动。而岛上随处可见的人文意识表达,比如电影、话剧、文学和创意集市等形式,在我看来也是“制造”这些温情场景的根源之一,比如在台南时,经过一条小街,路口有一间影院,抬头看招贴,心生感动,那是大师李行的电影海报,六十年代的旧迹,《蚵女》、《秋决》、《吾土吾民》……台湾的人文电影以此为开端,后来的新电影运动亦不免此时的影子。其实,只有不浮躁的社会,才会容纳这些人文电影,并数十年光影不灭。

(转自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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