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生活:“空心人”的华丽变身

进了德国大学,我马上水土不服。这里找不到标准答案,又不能死啃书本,教授列了长长的书单,并指定要实地考察,然后厚厚的论文交上去。美其名曰:这是教学“传统”。这样的“传统”让我成了不会学习的智障,只能早晚去图书馆自虐,定期去做考察,整学期忙得晕头转向。

学业重也就罢了,周日难得有空想要逛街的时候,却只能面对拒不迎客的商店。我郁闷的跟德国友人抱怨,这里的服务意识太差,在我们中国,商店越到周末越忙,怎么可能在周日关门?朋友一脸温和的看看我,笑着说,“对,这是我们的‘传统’,上帝用六天造了世界,第七天休息。所以第七天,人们应该用来感恩和忏悔。”我晕!不工作竟然跟 “上帝”有关?我已经“空心”加“智障”,如今又增添了“浅薄”?

我于是痛定思痛,决定用初生婴儿的心从新认识这里的一切,一点一滴把自己的空心充实起来。这个愿望在我有了孩子以后,得到了彻底的实现。

第一次正式坐进教堂,是因为女儿的幼儿园庆祝圣.马丁节。11月11日,女儿从幼儿园拿回自己手工制作的小灯笼,看着这么好玩的东西,我马上童心大发,虽然不知道圣.马丁是何许人也,也照样兴致勃勃的跟女儿一同去了教堂。教堂集聚了幼儿园的老师、小朋友和家长。主教庄严陈述,千年以前,那个叫圣.马丁的人如何在耶稣的感召下,完成一件件善举。圣乐响起,小朋友们走上台去,开始表演那个寒冷的冬日,圣.马丁怎样与那个人人鄙弃的乞丐一同分享自己温暖的披风……最后,小朋友手上的灯笼被点亮,大家三三两两的走出教堂,开始走街串巷的唱歌,歌颂圣.马丁,歌颂这无私助人的善念在人间传承。初冬的夜晚,看着这星星点点的烛火,我竟觉得全身暖意洋洋;听着这悦耳纯净的童音,我竟从内心升起一阵莫名的感动;想着这千年传颂的善念,我整个心灵似被清洗涤荡过澄澈。从这一刻起,我开始爱上了“传统”。

追随“传统”的脚步,我跟女儿游弋了圣婴市场,捕捉人们迎接圣诞的喜悦;基督降临节开始的时候,我也为女儿精心准备了“节日历”,24个神秘的小窗户代表了我们24日诚心的期待。降临节的第一个周日,我们点亮了圣诞花环上的第一根蜡烛,窗户上亮起的彩灯,也为夜晚行路的人送去一份温暖。圣诞老人日,女儿从幼儿园带回装的满满的圣诞靴,坚果、巧克力、桔子……女儿用小手一把一把捧出靴子里的惊喜,兴奋的给我讲述圣诞老人如何拜访了她们,听着听着,我自己也雀跃成了孩子。当圣诞树在家里竖起,彩球和金丝带在树上摇曳,收音机里反复播放“平安夜,圣善夜”,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开始了,亲朋好友欢聚一堂,感叹又一年匆匆而去,祝福下一年随顺安康。

这一个个紧锣密鼓的节日,像一簇簇接连盛开的花朵,点缀了冬日的苍凉,驱走了冬季的寒冷。每个节日都以宗教故事为蓝本,虔诚信仰为依托,承传千年而不衰,我心里不仅为他们自豪起来,而自豪的背后却又是一阵黯然。

我们中国自古被称为神州大地,有上下五千年的辉煌历史。曾经三皇五帝,多少动人的神话传说启发着人类善良的本性;曾经万国朝圣,四方宾客为学习我们的礼义文明不远万里而来;曾经丝绸之路,向各国输送的是我们半神文化的绚丽瑰宝;曾经大唐帝国,给世界展示的是举世无双的盛世繁华……而如今我们的传统,我们的信仰却在何处?当我们不得不仰望外国人的道德观,赞叹外国人的传统,作为炎黄子孙,我的内心实在有一份难以磨灭的隐痛,黯然神伤。

然而这一切的黯然,却被那个冬日的奇迹一扫而空,那个冬日我观赏了“神韵”。看演出前,朋友就告诉我,这是被称为世界第一秀的演出,这是弘扬正统的中国文化。当时我正为中国遗失的传统而惶惑,听朋友这样说,当然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去观看。知道这一定是一场精彩的演出,但到了现场,我仍被震撼到了心灵的最深处。

这哪里只是一场演出,分明是一次天国世界的游历!我随着一幕一幕的表演,穿越了天上人间,游历了各朝各代,见证了历史神话。从名将岳飞的忠义,到武松打虎的壮举;从唐朝仕女的雍容,到清宫格格的优雅;从沉香救母的坚毅,到嫦娥奔月的无奈;从踏波而来的水中神女,到翩翩起舞的天宫仙娥;从黄粱一梦的慨叹,到善念结佛缘的欣喜;从傣族女孩的水边倒影,到苗族姑娘的俏皮银铃;从蒙古少年骑马奔跑的英姿,到藏族小伙甩动长袖的豪迈……一声声“善”的召唤,一幕幕“美”的圣景,让我如痴如醉。

我从来没有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而如此自豪过,这才是我们的文化,这才是我们的传统,我在心中呐喊。那个冬日的夜,我终于走出了惶惑和神伤。那个冬日的夜,我终于完成华丽变身,昔日那个空心之人,如今变得充实而轻灵,睿智而乐观,从此我可以洒洒脱脱、脚踏实地的走四方,因为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文化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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