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故事:他乡没有的故事

小时候,我们家搬进了北京的一个居民大院,大院是由十几个楼组成的。每个楼都属于一个单位,很快我们就分清了。可楼里的人却来自天南海北,讲出的话是南腔北调,这样就使这里孩子们的小名五花八门,甚至莫明其妙。与我们家只隔一门的大瓦、小瓦家,她姥姥说话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她管两个孩子叫大瓦和小瓦。她把那个“瓦”字说得又重又长。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顺着她的发音随着她叫。直到十年后,大瓦、小瓦的哥哥在他们搬走后回来看我们老邻居时,才解释说,他两个妹妹实际上叫:大娃、小娃。我们恍然大悟,没想到人就住在隔壁,名字却叫错了十几年。

后来发现,我们还不能轻易地改,因为提起大瓦、小瓦,谁要叫正了音,说对了名,大家都不知道指的何许人也,还要进一步再解释一下,太麻烦,所以大家只好将错就错这样叫下去了。当然这些经过再“创造”的称呼走出了我们大院也不去叫,那样只能叫名字,我们管名字叫做“大号”。真可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有的称呼我们叫着奇怪,听着别扭,就找一些老住户或者知根知底的人问问。比如:“跳平儿”是什么意思?人家一听就乐了,告诉我们实际上他叫:调皮。是他妈担心,怕他以后调皮捣蛋给家里招灾惹祸。叫他调皮的意思是:你别调皮。后来叫白了就成了“跳平儿”。这么叫可能真管了用,“跳平儿”真的一点儿都不调皮,什么时候都文文静静、老老实实的。

一楼拴子的名字也很有来历,他是个独生子,管他妈叫妈,管他爸却叫大伯。后来才知道:拴子他妈生过不少孩子,结果都没活下来。后来生个男孩怕他也走了,就想把他拴住,起名叫拴子。意思是:每叫他一次就把他拴住一次。又担心他爸爸命里没有孩子,所以不敢管他爸爸叫爸爸,就叫大伯。拴子今年40多岁了,结了婚,生了孩子。我想,他爸爸和他妈妈应该是把拴子拴住了。

三楼的六烟儿,我们不知道是哪个字,糊里糊涂跟着他们家人一起叫。一次聊天,我问六烟儿的姐姐二兰子:“你们家就五个孩子,你弟弟这么叫六什么的呀?”没想到二兰子讲出来一大堆原因来:“我们家原来真有六个孩子,六烟儿排行第六。他上面还有个姐姐后来死掉了,六烟儿的名字也没改成五烟儿,那样不吉利。六烟儿其实应该叫‘六丫头’。我爸是他们兄弟三个里最小的一个。其他两家都没有男孩,所以我爸我妈从一开始就想多生男孩,结果怎么生都是女孩。最后真生了个男孩,千倾地里一根苗,宝贝得顶在脑袋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怕不好养,留不住,连个男孩的名字也不敢给他起,就叫他‘六丫头’。后来叫白了就成了‘六丫儿’了,因为我爸我妈说话有口音,把六丫儿叫成六烟儿了。”

我听后很感慨,心想:六烟儿你可要好好活着,可别有个三长两短的!后来六烟儿真的长大成人了,早早地就结了婚,生了孩子,那时已经实行独生子女政策了,可他顶风冒险生了第二胎,果然又是个男孩,周围的人都为他们家里添了两个男孩而高兴。

小小的称呼饱蘸了中国的五千年文化。没有丰厚的文化背景。离开了那片乐土,也产生不了这么多有趣的名称。没有天南海北和南腔北调的相聚也演化不出这些他乡没有的故事,也许这就是我们经常怀旧,留恋那片故土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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